
有些回憶,留在心,想起就難過。
早前去了聽一個關於阿富汗的分享會,其中一位講者是 Jennifer Moberg Prforte,現在香港負責難民工作。她本來是位小提琴樂手(violinst),於2014至16年在阿富汗位於Kabul 的國家音樂學院 ( The Afghanistan National Institute of Music (ANIM)) 任教。
這兩星期,她在Kabul 的朋友和舊同事,哀求她協助他們離開。她說自己當然沒這個能力,接着說到 20年前 Taliban 掌權時,曾禁音樂。
是禁音樂,實在超越了我的想像。風吹過是音樂,樹葉聲是音樂,一個國家不可以有音樂,是怎樣運作的呢?
Jennifer 提到,當時父母不能跟孩子唱歌,否則會被毆打,孩子也不能唱歌。怎樣要孩子記着不可以唱歌?就是他們唱歌時,在他們面前毆打他們的父母 ……
然後,她展示了一張她前學生把小提琴燒毀的照片,因為不想樂器落在 Taliban 手上,然後由他們燒毀。
樂器是自己最好的朋友,我是不忍心賣走任何一件樂器,於是我幾乎要跟三部琴一隻結他一隻大提琴一齊瞓街了,怎樣忍心親手燒毀自己的樂器。想像不到那痛苦。
Jennifer 說常有人問在這個女孩因為童婚十幾歲就結婚,然後開展坎坷一生的國家,教她們音樂有甚麼意義,她就認為所有教音樂的老師都會認同:
Teaching music never aims at training professional musicians, but it is to grow a beautiful heart.
跟住她流淚了。
接受過音樂訓練的人會好明白,要成為 professional musician 的機會實在萬中無一,然後當你去教學生,你只希望他會感受音樂的曼妙。
她說阿富汗的男孩都知道,接受教育的女孩跟他們一樣強,甚至比他們更了不起,但生在這國家的女孩就是面對種種的不公。她盼望男孩將來成為 Governor,而女孩成為 President。
縱然 Taliban 正在答應甚麼甚麼,Jennifer 重覆地說 I don’t have one minute trust them。現況是,她的舊生,特別是女生跟她說,Taliban 正 door to door 找她們。
她深呼吸,哽咽說,唯一能做是替他們的電話卡增值,好讓他們可以繼續傳訊息。
主辦分享會的 Sonya 在結語時說,自己也只能給當地的朋友打氣,就如當日外地朋友跟我們香港打氣一樣吧。說句加油,也是很強大的支持。
她怕香港人很快便忘記了阿富汗正受苦難的人。她在跟伊朗的朋友了解,怎樣幫助已逃到當地的阿富汗人民。
當晚分享會籌到萬多元,香港人真可愛。
謝謝 Sonya 給我去聽這個分享,如果大家有興趣跟進後續的援助,不妨follow Lonely Paisley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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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記
昨天是911事件20周年,美國媒體都有短片和圖片回顧,有怪責 Joe Biden的策略,也有說耗費20年資源養一個腐敗的政府。誰是誰非,苦了人民。
那兩架飛機撞向 World Trade Centre 的畫面,印象太深刻。後來到過遺址,震憾得難以形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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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概因為職業是記者,甚少提及個人生活。
不過,部分文友或者聽聞過我無做記者後,是到了中大讀音樂,因為想學作曲,寫譜。畢業後,我既無做音樂,亦無再做記者。
回想那段風花雪月的日子,除了覺得有點廢,都幾無憂無慮,寫下歌,搞下charity concerts 推廣 classical music,籌到錢已經自我感覺良好。當時,還有時間寫愛情連載。那感覺,着實有如跟另一星球般遙遠了。
不過,耍廢的日子,自資開始做香港人的記錄,亦加入了Medium,認識了各位。當時,一直是有出版的計劃。
直到 2019年6月,所有想法都改變了。我回到媒體做特約,相信不談政治的文友應該已遠我而去。當然,不止文友,還有朋友,好朋友的遠離。
這兩年,很多關係都改變了。有遠去的,有寧願其遠去的,有覺得嘔心的。我當然是做了讓自己感到舒服的選項。因此,認識了更多新的朋友,同路的感覺比較有質感。價值觀相同是難得亦珍貴的。
我絕少公開表達個人情緒,私下其實亦少,或者因為情緒起伏不大。印象中,只表達過一次,大概是 popo 第一次開槍,然後有好朋友對我會講粗口,表示非常震驚(尷尬一笑)。
總覺得各人有自己崗位,KOL 都是一個崗位。不過,我從來都是個記錄工作者,不太喜歡說話,亦害怕無意義的聲音。
來到 2021 年,我由 1 月開展了一個採訪項目,原本預計 6 個月內完成。不過,其中的笑話跟不少朋友說過,就是我以為 6 個月即是 52 個星期(well, forget it)。
為了這個項目,我在 2020 年下半年儲了半年生活費。當然至今項目尚未完成,因為半年是無可能完成 100 個人的採訪,正如一天練跳水400次,是基礎數學的錯誤。
上星期,我開了Patreon。https://www.patreon.com/Chan0
一個人要完成這採訪計劃,不自量力啊。

2019年5月,以一點記者名義,邀約黃之鋒做專訪。他竟然答應。這個一點 平台,followers 少於 6000,寂寂無聞。實在太意外。
當時,我跟之鋒說笑:「啊,我竟然訪問將來歷史書嘅人呀。」他有氣沒氣地笑著。
2020年9月底,再跟之鋒短談,之後的再見,就成為默默的期許。
沒料到,2019年6月後,所有香港人都成為將來的歷史人物。
因為一點,我成為 眾新聞 特約記者,參與過少部分社會運動的報道。實在感謝總編輯李月華前輩給予的機會。
往後的事,你知我知。也因此,對這場運動、對在參與的香港人,很在意。總是想,自己能做點甚麼呢。
2020年底,就有了這個採訪計劃的想法。要記錄100個人。以700萬人口計,其實還是很少。
不自量力啊。要一個人完成,很困難的。
計劃終極是出實體書,因為希望好好記錄歷史。於是就跟 誌 hk.feature 主編關震海先生提出。承蒙不嫌棄,還調撥資源製作網上版,在昨天 (7月1日)推出,並願意替書出版 (雖然他昨天寫有緣才出)。
跟 #可愛的彤彤 訪問時,大家提到是11月到法院就去年六四案應訊,以為還有4個月自由。怎料,她今日下午就要先到西九法院。
在海量訪問後才再寫她,倒沒有太大包袱。她是個充滿質感的人,怎樣寫都會好看。最重要是我要把她的事記下,在實體書出版。
與其說是訪問,我覺得更似聊天,她甚麼都可以談,問得不夠好,她直接說問題很虛很難答,問她是否少化粧,她會笑著說所以皮膚不錯。她跟我談完就拿起 box file 閱讀,然後整個人就投入進去。
人本來應該就是這樣,隨意隨心,認真做好要做的事。不矯扭做作。
她這段話,我特別在意:「民主運動是否不能做,在政權眼中當然不能,但如果堅持做,就要有心理準備,中間會有代價;你覺得這個值得做,就去做呀,但要付出代價。能不能做,這條線應該我們自己畫,計過人手又好,資源又好,能做多少就多少。怎會不能做呢?」
我很喜歡她,也喜歡接受這計劃訪問的每一位。(不過暫時只完成了一半,很慢,是的。)
有興趣閱讀 #鄒幸彤 大律師的訪問,請到 誌hkfeature https://bit.ly/3hvXfV1。 記得 like 這個 page,然後 comment like & share (CLS) 呢個訪問呀。
昨天也是這媒體兩歳生日,如果尚有餘錢 (每月86元),就支持誌 HK.feature 的【我要做會員】計劃 https://hkfeature.com/joinnow
最後,謝謝朋友 Paul Yeung 這輯照片,很配合這計劃的主題。你們看到了甚麼?
關於這個有排做的訪問計劃,下周再談。
隨著 Medium 改制,這邊的讀者反應愈來愈冷淡。小女子的文章拍手量急劇下跌,實在嗚嗚嗚呢。
不過,這兩年心繫社運,採訪工作實在太忙了,沒有時間寫其他文章。令大家失望了。不過,還是感謝一直支持的你們,有興趣不妨 follow:
Instagram chanling.0
Facebook 陳零暫時以下連結可以找到我的報道:誌 HK Feature https://hkfeature.com/author/gracechanhkftr/
愈是難過的日子,才愈能看到累積的你,是怎樣的一個你。

幾乎沒有再寫文。超過1年了。
原本就是寫文謀生,沒有再寫文,是指再沒有寫作,沒有創作。
在【墨潑在妳手臂嗎】後,再沒有了。
那天之後,生活,翻天覆地。
進出醫院,然後意外,面對死亡,進出律師樓、法院、銀行、保險機構,可以想到的,都要處理。
只是沒有透過任何途徑,發布消息,當然亦沒有告訴朋友。
既不是名人,亦沒有感想。
既不需要安慰,亦沒有可以靠倚的人。
心理相關的文章,常提到要懂得梳理情感,找人傾訴呀,大笑大叫之類之類。我就覺得沒有必要。
一來,朋友未必有興趣知道。
二來,於事無補。
最長的一段日子,外出處理事情,回到家,坐在梳化便睡著了。
武肺一二三四波,沒時間買到吃的,常常覺餓。
所有事情都有解決方法,亦會過去,無論自己是否情願,是否捨得。
從來,事與願違。
我只靜靜地,迎來一個又一個的措手不及。
慢慢的,不慌不忙,不哭不笑。
再難看的人和事,都遇過了。
沒怎樣呀。
沒有寫文,但有寫稿。
我回到媒體,以記錄者的模式,參與自2019年6月展開的社會運動。
已沒再數算訪問了多少位抗爭者,寫了多少篇採訪稿。
走過的地方,曾經的影像,長留腦海。
有一撮人,總是哭哭啼啼,每天過得都像要贖罪般。
有一撮人,由始至終,都是你有你抗爭,我有我吃喝玩樂。
有一撮人,從來無停過搵錢,每天發生的事,只像家常閒話,不痛不癢。
有一撮人,總有本事在發生每件事後,抽抽水,過日子。
有一撮人,永遠要返工。句號。
坦白說,實在煩厭。
但他們只代表一撮香港人。
更多的香港人,很努力,很認真,在如此政治低氣壓下,用腦思考,如何堅持下去。
我沒有寫文,但自從2021年1月底,展開了代號Project 100x 的採訪計劃。
那是一個100人的採訪計劃。
原本預計在6個月内完成;眨眼已經6月,計劃還在進行中。(笑)
常讀到一個說法,就是回不去了。
回不去2019年6月前的香港。
每次看到這註腳,總會自箇想,日子不是向前的嗎?怎麼老是想回帶?
或者,因為我沒有太多風光過去要緬懷吧。
許多路,走過了,累積就是今天的你。
2019年展開的社會運動,到今天,好像走進黑暗隧道。
我又覺得,愈是難過的日子,才愈能看到累積的你,是怎樣的一個你。
這一個你,是有選擇的。
今年2月,我訪問杜太田蕊妮,她說大台連說一句「加油」都自我審查,她就離開了。
未幾,我因為寫了「加油」兩個字,一份合約被光速終結了。
最近,在Mirror最後一場演唱會,姜濤說了一句「香港加油」。
假如有天「加油」變成禁字,那是一撮人的角力失敗。
你會想見到這天嗎?